黄宾虹 1947年作 篆书七言联 立轴

【题识】沙禽闲佚见名画，天马行空参法书。丁亥八十四叟宾虹辑古文字书。
【印文】黄宾虹、冰上飞鸿馆

【说明】
1.《黄宾虹书画专集》，第240页，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
2.《纪念黄宾虹诞辰一百五十周年虹叟书画集》，图版421，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年。
3.《南黄北齐—黄宾虹齐白石书画》，图版117，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年。

古意深邃，笔墨入化
黄宾虹以山水画名世，而其书法造诣同样极高。其书风师法金石、参合山川，贯通魏晋，融古开今，愈老愈醇。此副「沙禽闲佚见名画，天马行空参法书」八十四岁所书对联，是其晚年典型风貌的集中体现。其自题「丁亥八十四叟宾虹辑古文字书」，更点明其意在「辑古」「入古」，以古文字入书法，以考据性、金石性滋养笔墨的精神旨趣。
黄宾虹晚年书画的特征可概括为「黑、密、厚、重」。此联用笔，即深得其山水笔法之三味：墨色漆黑凝重，非轻灵之姿态，而是以厚势求古意。落笔处多见回锋、顿挫，墨线滋润而不浮滑，既有金石碑刻之沈稳厚重，又具笔笔入纸、如錾如刻的力量。
题跋中的「辑古文字书」至关重要。黄宾虹大量研习古玺、古籀、甲骨、碑版，其书法之结构正得力于此。字形参以籀篆，骨力老辣。如「闲」「佚」「天」「马」等字，皆可见篆籀遗意。结体偏于纵势，内紧外松，非传统楷书规范，而是「以古为体，以意为用」。此外，古文字的参入使字更具文献感与金石味，其字如从碑版中「长出」，带有考古学式的古雅。非追求美观，而重在古意与精神感受，彰显其「书与学相通」的理路。
此联纵向排列，字距不求平均，行款亦有高低起伏，呈现自然散布之势。整幅从上至下，呈「上密下疏」之势，如山峦叠出、气息层层贯通。在视觉上形成呼吸节奏，与画面式的构图相近。
笔墨密处如岩崖深壑，疏处如风入林隙，疏密变化极具画意。特别是字间、行间留白的变化，使整幅对联不板滞，而富生动气韵。
「丁亥八十四叟宾虹辑古文字书」字势自然延展，既是文脉点题，又作为章法收束，使整体更完整、从容、老辣。

一九三六年五月，黄宾虹应北平古物陈列所所长钱桐之约，于十八日赶赴北平，帮助鉴定文物（主要是金石、书画）。其间，也抽空游览了一些名胜景点。再就是天天和宾朋好友宴饮取乐，在文物市场上不时还可以淘到一些书画文物，这些都使他心里很愉快，对北平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黄宾虹在北平主要做的事情是执教北平艺专，同时帮助故宫古物陈列所鉴定文物，还兼任北平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室研究员、作品及资格审委会的主任委员。不久，夫人宋若婴也带着三个孩子到了北平。开始时他们住在西城石驸马后宅衚衕七号，这是一个三合院，他本人住在南屋，也在这里作画、写文章。后来房子被房东卖掉，他们又迁到了对过的三十五号，夫人和孩子们住在三合院的前院，黄宾虹住在西屋。除了艺专安排的课程必须要去上以外，其余的时间，黄宾虹大多在家里潜心作画，或者是进行文物、书画的学术研究。
是联即创作于黄宾虹在北平的最后一年。作品内容可以说是黄宾虹在北平期间生活工作的真实反映和内心世界的观照。对联本身即极富意象：「沙禽闲佚见名画」沙洲上的羽禽，闲散安逸，可见画中意境之「平淡天真」。此句对应黄宾虹画风之「平淡天真、浑厚华滋」。
「天马行空参法书」天马纵横，云空自如，是黄氏笔墨自由运化的形象比喻。此联是书法，也是写己心志。
黄宾虹书此时已八十四岁，对艺术的理解已完全内化成熟，其笔墨纯以心源，不为形役。对联内容与书风互相映照，构成一幅「心—艺—字」合一的精神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