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 白梅 立轴

【题识】蜀僧书来日之昨，先问梅花后问鹤。野梅瘦鹤各平安，只有老夫病腰脚。腰脚不利尝闭门，闭门便是罗浮邨。月夜画梅鹤在侧，鹤舞一回清人魂。画梅乞米寻常事，那得高流送米至。我竟长飢鹤缺粮，携鹤且抱梅花睡。乾隆乙亥嘉平月朔后三日，杭郡百二砚田富翁金农画，齐璜摹。
【印文】阿芝、齐璜、齐濒生
【鉴藏印】赖少其藏

【出版】《二十世纪美术作品档案·齐白石3》第34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21年12月。

【说明】原为画家赖少其旧藏。

【特别注意】本拍品为重要机构委托，请买受人务必于拍卖结束后一个月内完成结算相关事宜。具体情况请咨询相关工作人员。

本幅作古梅一株，布局清雅繁密，新花老干交错相生，枝桠盘如铜枝铁干，更以白描圈点作梅花，通篇铺天盖地而来，厚重的遒干与轻健的花枝形成对比，境界古艳冷逸，正是白石山翁法乳冬心家数所成。而其中款属以为冬心体楷书，虽未标明年款，从风格考察，当为白石老人半百之后定居北京之前的难得力作。
白石中年学画素重师法古人，而在其师法的众多先贤之中又在徐渭、八大、金冬心处为得益最多。齐白石中年时代五出五归，途径西安之时曾与樊增祥结为莫逆之交，「樊园」所藏书画碑帖之多向为关中巨富。客居于此的齐白石曾遍观樊园书画真迹，并临摹了其中的大量作品以资学习，并深受樊增祥书画趣味以及收藏体系的影响，每逢樊增祥寿诞喜庆，齐白石都仿金农体书画以赠，故而这一时期他此时所临仿的作品，尤以金农为最多。
金冬心作为扬州画派的中坚力量，与齐白石一样都是具有市场以为的画人，虽然在「衰年变法」以后的齐白石借用浓郁的色彩，使得画作更为民众欢迎。但艺术的深度，其画作的文化品味与精髓部分，却不是色彩的激越所能够给予的。金农的画作中的金石意味、绘画线条的铁铸成的刚健感觉与金农绘画中诗意的浸润，都是齐白石创作生涯中不可或缺的宝贵财富。

齐白石学金农画梅
北宋后期的文人好画水墨梅竹，以表现各自高雅的趣味。他们与精工的院体画不同，追求散逸的清气。南宋时期的扬无咎，擅长雪梅、墨梅，繁花如簇，有清雅闲逸、出尘绝俗之致。元代王冕学扬无咎而有自己的特色，繁枝欲放，千丛万簇，风姿绰约。王冕在梅花的「圈」上有突破，改扬无咎的「一笔三顿挫」为「一笔两顿挫」，又去掉花须上的点，形成「破蕊之法」。金农的梅花画法继承了扬无咎和王冕的画法而多有创造。他画梅多瘦密，冷香清艷，意在笔先，借梅而寄其高致。他曾记载自己画梅：「水边林下，一两三株。瘦影看来有若无，白白朱朱，数不尽，是花须。」他在家前后种上老梅三十株，天寒地雪，写冻萼一枝，聊寄清梦。金农画梅，或一株两株，或一片梅花，都能冷香透骨，如鹭立空汀，或置于白墙边，或染底写夜色，或突出老梅枝干，极见文心佳思。齐白石的梅花正是学金农而获得创造的。
齐白石光绪二十八年（1902）在西安认识樊增祥，后有机会看到金农等人的画，眼界大开，作画渐渐向文人画方面发展。樊增祥十分推重金农的诗书画， 齐白石学金农画梅应该是受樊氏的影响。齐白石弟子胡佩衡说齐白石「画梅学金冬心的水墨技法」，列举出1920年齐白石所画梅花正是学金农手法。 在齐白石传世画稿中，有1917年白描金农75岁时的《看梅图》，画上还勾摹了金农的题诗。1917年7月，齐白石在北京还为夏午诒作白描《独橱庵图》，也是金农风格， 这一时期他正在学习金农画梅。
陈师曾的题诗肯定齐白石接近金农梅花的艺术风格，苍劲清香，有出尘之风，劝他不必「趋步尹和翁」。齐白石存世还有一幅1917年前所作《墨梅》，款为「白石老民」，梅花和落款的风格都学金农。 今存北京画院有一件齐白石纸本《勾临金冬心赏梅图》 （如下图） ，署款为「丁巳又二月廿九日勾」，此年也为1917年，这一时期齐白石学金农画梅较多。此勾临图中的梅花在房子边上，营造了赏梅的意境，齐白石学习了此画的构图方法。 1919年，齐白石在一件《梅花》作品题款中称：「如此穿枝出干，金冬心不能为也。齐濒生再看题记。后之来者自知余言不妄耳。」可见，齐白石一方面学金农的梅花，另一方面也在努力突破金农的图式，努力创造个人的艺术面貌。北京画院藏齐白石1922年所作《墨梅》和1949年所作《梅花喜鹊》中的梅花基本图式来源于金农，并在此基础上加上个人的改造和加工渐而形成自家面貌。从存世的齐白石所画梅花来看，60岁之前画梅多花枝繁茂，树干虬曲，取法金农的繁密而近写实之风。60岁后画梅则多取折枝梅花，不再以线勾画，而以色点花瓣，更加概括和写意，与金农画梅拉开了距离。
捷克学者约瑟夫·海兹拉尔曾著有《齐白石》一书，他以异域之眼，专门讨论了金农对齐白石的影响：「金农的画作尽管极温文高贵、精美雅致，但是也表现出一定的天真稚拙和原始的风格，这也同齐白石的绘画相似。比如说，为了表现花朵，让画笔能随意转动， 画出雅致和热情奔放的花瓣，他会将一枝细小的梅花放得非常大。金农将这种夸张手法用得得心应手，毫无勉强附会之意。金农是善于运用半干未干的笔触，不作强烈显明对比的大师。他的树枝笔法紧凑，就像带有无数支流的河流，最终汇聚到大河中。画表面用墨光滑平整。金农的绘画风格清新明快，大方得体。可他对自由的渴望却未能激发他在绘画中做出更激奋人心的表现。金农的画在本质上带有印象派的特质。」尽管齐白石受徐渭、八大山人、石涛影响很大， 但正如海兹拉尔指出的， 齐白石和金农作品中都有「一定的天真稚拙」。
─节选自 朱天曙《金农与齐白石—清代以来文人艺术传承关系的一项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