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描述:
说 明
1.此册含有赵之谦手札三通七开,另附抄文四开、某公致“司徒三兄”手札一通。
2.上款人“练溪五哥”为胡练溪,名元吉,曾任宁波府知府,为赵之谦友人。关于他的事迹书载不多,但现存赵之谦手札中有多通提及或者是直接写给练溪的。
3.第三通的上款人“蒲孙”为程秉钊。程秉钊(约1838-1893),字公勋,号蒲孙,安徽绩溪人。光绪庚寅(1890年)进士。晚清绩溪三奇士之一。幼受绩邑“三胡礼学”的影响,潜心于音韵、训诂兼及历史、金石、书法。1864年,求学杭州,与赵之谦、沈方颐、戴望等切磋经义。曾协助赵之谦纂《江西通志》,并为其撰写墓志铭。
按 语
此册集赵之谦书札三通,第一通是寄他二哥的家书,谈家中诸多琐事,极长。自云“弟离家四年”,又说“明年考后,无论中与不中,总得归来一次。”考赵之谦《年谱》,他于同治二年赴京谋职,同治七年应礼部试,则此札必作于同治六年(1867)。赵之谦无子,其妻范璥已于同治元年病卒,此信一开始就谈二哥之子“常儿”过继事,准备明年回乡“再行祭告祖先,立书邀族至”以办妥过继顺序,言语极为恳切。赵之谦家境困顿,而命运偃蹇,信中说,随他来京四年的一个仆人“小八”,突然“变心翻脸,私将箱中雨雪粮一气吞光,暗地窃取,翻脸而走。”而会稽老家也事故不断,“十二婶为房子事来闹事”、“棻老爷抢东西”,桂侄女被人“乘人之危,强夺为孙媳”,诸多苦厄诸多不平,“言之恨恨”,无可奈何之际,只能归之于命运“求神得一签:千年华表归来鹤,空叫辽东丁令威。真灵极矣!”信末,尚不忘将要过继的侄儿,“常儿已长成,实我后半世擎天柱矣!”信中,他为自己困境及家中一再受人欺侮,自称“弟此非无官不可,一为先人争口气,一为自己立脚地步,即所以为子孙计也。”看似当官全为自己着想,但数年后,他赴江西当了几任县令,却全然不是如此,而是“葺文庙,修桥筑城,甚得民心。”“世家子暴纵”,他“重杖之,民大快。”大水坏民田则“殚力赈抚,纤悉不遗”,直至病逝,穷得连丧葬费都没有,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赵之谦写信,常发牢骚,说狠话,但在实际生活中,仍是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一个有真气的令人敬佩的艺术家。
此札书时赵之谦四十岁,正艺事成熟,创作欲最强,作品问世最多的时候,字写得流利清劲,已可见其摆脱何绍基,力参魏楷,求变求新的努力与艺术成就。
后二札皆致友人,内容多述及官场,可见都作于江西任县令时,已是其晚年所书了。至蒲孙一札云:“严刑峻法惩一切作奸索诈之徒,高谭雄辩以夺四乡讼棍土包之气。”可见其除邪惩恶造福乡民的正气与豪气。三札虽率意而劲硬质重,一改早作姿媚之风,是其以北碑入楷行而自成一格的典型之作。
二哥大人赐览:九月末接得
手书,知悉一切。并蒙吾
哥许以常儿过继与弟,实属至情至义,存殁均感。
此二信往还,即可作据。俟弟归后,再行祭告
祖先。立书邀族至,弟将来即能娶妾再生子嗣,亦不须归
宗,即以常儿为长子矣。此是肺腑之言,一定不移也。若
物议一层,尽无其事,已详在上三叔父信中矣。所言
二叔父请卹一节,军营病故人员不能由京内呈报,须归地
方官具详以此问忠义局条例,只准报被害殉节诸
人,若请御史奏闻,须用专折。在京同乡有数人物,
且多与
叔父在日不甚浃洽,虽弟苦口哀求,徒添闷气。此事亦俟弟
归来再议,非敢见义不为也。弟今年为小八变心翻脸,
私将箱中雨雪粮一气吞光(跟我四年,忽然喫烟***,无所不至,暗地窃取,及至问及即翻脸而走,真是意外之变。)五月节几乎大小不处,
后赖同年诸友帮助百金,至今尚足旉衍,惟现在不
用。家人寄居松江同年沈均初大兄家,眠食俱安,但不甚
快活耳。明年考后,无论中与不中(不中一边居多),总得归来一次,盘缠
想不至无着,惟到家又须出门寻生路耳。倘拣发,可
图再留半年,亦未可定。弟此时非官不可,一为先人争
口气,一为自己立脚地步,即所以为子孙计也。棻太爷
抢家伙,此事早时尽有法则,现已日久,亦只可诿之于
数,否则如信中罗感化诸逆,若开一名单,即可全行
拿办(此事去年有人肯奏矣,如弟不知详细)。朱二即是榜样也(朱二案系高给谏延祜奏)。眼前风波已
定,亦可不论矣。弟虽远在三千里外,所以思家中人
等者,一刻不忘。吾
哥此时何以过日?月侄媳已去世,现在有无续娶?男大须婚,
亦是要事。王西垞现署嘉兴,否则月侄辈若能出门
浑饭吃,弟尚可请托西垞诸人也。十二婶婶为房子事
来闹,未免太利害。彼若住此屋,则可说,若仍不住,则此屋即典与他人亦要典,何况自家亲侄(万分难处,则认几个租子亦可,老哥来信,不过作抵等语,却不可说,此事宜软勿硬)。总之
遭此一番大劫,吾家长幼人等,皆当激发天良,改
行从善,庶足以对祖宗于地下。若仍你突我,操
戈同室,真是昏庸之类。弟今日与吾
哥约曾祖名下长辈只剩三叔父一人,兄弟只剩我等
四五人,家产荡然,衰零若此。愿手足相恤,患难
相倚,气谊相联,将来天不绝人,重开门面,使外人
晓得积善之后,果能必昌,不致终贻笑话,此则剖
心沥血,一字不虚也。常儿既允继我,则事事应弟
承当照顾,眼前无能筹划,将来必当妥为护持
(虽读书无用,然究不可不读,此时想老哥亦无力培植,然弟刻刻在心矣)。
另有筹措数语,在三叔父信中,不识有无办法,万
望弗视为无济也。弟在此间虽过得去,而不足用,年
底若稍有赢余,当设法小接济,无余则止。自家人
不必说虚言。至我家房屋一事,当时如说过屋租,
即应收取,万不可听其拖欠,衙门人非好货,况此时
叔父去世,弟又不归,一发目中无人,言之恨恨。如有欺侮
我家者,弟将来不肯放他过去也。桂侄女许配与人,
弟全然不知,据范传二来信,言弟媳在日所许,看来
是乘人之危,强夺为孙媳,此事弟生平大错,而无
可挽回者,将来认女不认婿,如此而已。明年有空
时请吾
哥差一人走看情形(俟筹款能来为准),如尚无恙则已,如已失所,则弟死
亦不瞑目矣。此事误于弟妇之死大半,其小半实
三叔父不肯管闲事所致,否则安有听其所为不询
底历乎?六五弟前据他人信云被掳,三叔父来信
不提及,余弟、耦弟亦不知作何着落。弟离家已
有四年,沧海桑田,可胜叹息,记辛酉年,闻吾郡
失守,求神得一签云:「千年华表归来鹤,空叫辽东
丁令威」。真灵极矣。此信到日如早,请发一回信来
尤好。三叔父信望送去,并将此信中话告知,以两边
不重复故也。此请日安。弟谦顿首。十月三日四更作。
二嫂大人安。月侄及侄女辈均此问好。
常儿想已长成,实我后半世擎天柱矣。
第二通(五至七):
练溪五哥赐览:接两次
手书,具悉。竹盦复有来意,而信中反代
我谋画,所谓哑子唱曲要聋子听也。弟已移寓
三眼井,房屋虽敝陋,而窗则明,为江西所少。庭有
藤一架,花木六本,稍加葺治,亦足以当园林之胜
矣。岘庄制军昨已到章江门,连日出郭迎接,今日可
暂歇奔走。过一二日,又须出水送行。中丞入觐,
定在明春元宵前后,铜雀锁物,方图优优,因须
俟公子到来启节,惟恐公子迟迟,则此一席,正须踌
躇,若竟为所得,亦足使群阴司令顿然生色。其实
江西总有此一日,只争来早来迟耳。惠旉已到,
寓在弟右邻一小屋。伊此时惊弓之鸟,正在畏首畏
尾。而昨日宗格又来,竹盦将至,不胜仇敌。其实亦
无碍,不过张罗不来而止,若真有术算并可
将计就计,惜惠旉无此幸也。印兄一信已交
宗格,令其面投,封面加字。缘信厚,不便驿递。宗格
来此投奔吴理卿,又是有钱之饿鬼,渠来见我,竟
能识破,则杭州生意饭尚不白喫也。再有想者,候补
县丞庄仁守,字韵楼,系奉贤人,弟十年前至好,
其人长于算盘经济,本在陈子余处办帐房,后在
懽伯处,近以小官来浙,恐伊到省后困苦,特为函,
想若留于塘工各段,委一小差,使可以得用,千万
垂意。有信一函,乞访其居址付之为要。又有大难
事奉。想六舍弟归里娶亲,女家凶狠,逼聘银
百洋。此款由梅圃经手借垫,以十一月为期,须由弟
处汇款归结。现在月内恐赶不上(南货客尚不能行),可否
兄为转挪一百元还梅圃,以应本月之期(可否之处,请作书告知二家兄为要)。弟款寄
到即止,月内不能到,极迟年终(日子多听利亦可)。万一延至年初,无
不到矣。可挪则挪,不可则止。请由
尊处酌夺,弟总在此即筹汇寄也。所以为
此者,以梅圃今年为我所累,不便累而又累耳。
汪月樵荐馆竟不能得,伊大约明年不能不
归,来信伊已领悉,或不至浙江矣。弟处每月
送之二千,尚不旉伊房租也。五千文一月,馆又不肯
就,奈何、奈何。此请双安。弟之谦顿首,儿子寿佺、寿倪侍叩。
十一月九日。
严刑峻法,以惩一切作奸索诈之徒;高谭
雄辩,以夺四乡讼棍土包之气。三月来未遇敌手,尚
可支吾,此则堪以告
知己者。少菴得厘卡,急请彝甫回去(已专差致书告之)。其中受
人之暗算,弟则许彝甫去,而不受暗算者之来,然
彼方偕暗算者备至□也。奈何。此上
蒲孙仁兄,弟之谦顿首。